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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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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報不像電視臺,新聞組拍了那麽長的視頻,回去隨便剪剪都能留下很多精彩瞬間。而日報的宋記者,同樣在剪彩當天拿著相機不停的哢嚓哢嚓,換了好幾卷膠卷,最後卻是百裏挑一,只能從眾多素材中挑選一張刊登。

那天從現場返回羊城的路上,跟宋記者同去的兩個學生,就為這篇報道的主題討論了很久。

宋記者是老前輩,以他的風評和資歷,熬個幾年說不定也能升副主編了,因此像他這樣的地位,很少需要親自撰稿了。不過體制內都講究“尊老愛幼”,晚報這種省級報社也不例外,老前輩不親自動筆,是因為要好好“指導”後輩,培養優秀的青年骨幹。

當然,也不是所有老前輩都會用心“指導”後輩,宋記者算是他們當中比較愛提攜年輕人的前輩了,每次跟欣榮打交道他都帶上了自己的學生,像年會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去拿好處的活動都沒落下學生。每次報道也讓真正撰稿的學生在背後署了名,拿到的潤筆費也有分給徒弟——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是本分,畢竟真正幹活的是他學生。

可是在社會上,並不是你付出了就有收獲,宋記者資歷深人脈廣,他就算昧下了學生的好處,學生又能拿他如何?說不定最後還要感謝他,至少他給了他們表現的機會。

不過許昕華願意跟宋記者保持來往,就是因為發現他有所堅持的原則,否則公司第一次年會,晚報的林副主編向他們遞了橄欖枝的那次,她完全可以拋下宋記者,直接跟林主編來往,人家是副主編,肯定比宋記者的權限大。

這幾年裏,欣榮和晚報的關系日漸親密,宋記者帶的這兩名學生跟欣榮自然也相當熟悉,欣榮財大氣粗,每次請他們出席活動,都少不了各種辛苦費潤筆費,拿人錢財當然要好好做事,針對欣榮希望小學報道的主題,兩個年輕記者也是認真思考過,各抒己見。

女學生覺得省電視臺先采訪現場村民的這個角度就很不錯,見微知著,從小人物入手,反而更能體現欣榮希望小學這個工程的偉大性;男學生則從政治角度入手,認為欣榮希望小學的重點,應該放在欣榮集團緊跟dang和政府的號召,支持教育事業,努力回饋社會,國家需要更多像欣榮一樣負責任的企業,這也符合領導人對於“先富帶動後富”的思想。

宋記者最後選擇了男學生提議的主題,一個原因是省電視臺已經從群眾入手了,晚報就該有自己的特色;其次,則是因為他們是欣榮邀請的幾家報社中,最有份量的一家,欣榮應該會保留他們的報道作為成績和履歷的證明,那他們就需要為欣榮歌功頌德。

確定了主題,配圖也就很好選了,宋記者選定了剪彩的合影。當時主席臺上四個人共同剪彩,許昕華和郁白文,剩下兩位是縣教育局的領導和小學校長。

不管在哪個年代,能往鄉村跑的年輕教師大都是靠情懷,但是能堅持留守在鄉村的,一定是那群上了年紀的教師,他們或許學歷不算很好,教學能力也不是最強,卻能夠矜矜業業、踏踏實實的在一個崗位上幹一輩子。

魚和熊掌不可兼得。當初挑選教職人員的時候,欣榮也在他們能力和責任中間猶豫過,最後還是選擇了更穩定的教師,因為小學的升學壓力還不算很大,加上農村小學當前要做的是給孩子們提供一個穩定的就學環境,不要再出現無學可上的狀況,所以教師團隊的穩定性才是最重要的。

欣榮希望小學的校長,就是一位年過半百的鄉村教師,教育局來的人也跟他年紀差不多,雖然他們也很鄭重的打扮過,可分別往許昕華和郁白文身邊一站,立刻把兩個年輕老總襯托得超凡脫俗了,像素模糊的黑白照片都無損他們的絲毫氣質,尤其是唯一一個女性的許昕華——這張照片把許昕華拍得有多出色,從許大哥和許二哥昨天買了數十份報紙,小心翼翼剪下照片保存起來,簡直是當作“傳家寶”的架勢,就能看出來了。

有關自己的照片和報道能登上晚報頭條,許昕華當然也很自豪,甚至充滿了成就感,能做一個有點影響力的人物,誰又甘願一輩子默默無聞呢。

只是,許昕華也有自知之明,他們能被省級報紙和電視臺報道,已經是運作後的結果,她哥甚至稱這是光宗耀祖,短短一天通知到了所有認識的人,要不是他們不在老家,她哥估計還想擺流水宴慶祝。奢望登上國家級報刊?許昕華自己做夢都沒想過。

而且日報速度也太快了吧,晚報昨天才刊登,他們今天就點評了,給人的感覺就像關註已久。

可是日報如果真的早就有這個意思,晚報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,因為日報轉載晚報的新聞,不只對欣榮有巨大的影響,名義上的撰稿人宋記者也絕對是直接受益者,憑他跟許昕華的交情,他要是提前知曉,許昕華也能知道。

排除前面兩個可能,那麽最大的可能是……

許昕華眼神覆雜的看著日報上面四個標志性的在字跡,耳邊回蕩著小夥伴們難以置信又難耐激動的聲音。

“要不是沒人敢偽冒日報,我都要懷疑這份報紙到底是不是真的了!”

“唉,你們說咱們公司上了日報,那國家臺會不會……”

“想得美呢,能上日報就是祖上冒青煙了,你還想上國家臺?”

正在大家熱烈討論的時候,電話鈴聲突然響起,耳朵尖的同事立刻道:“許總,是你辦公室的電話。”

“好。”許昕華便告別了激動的小夥伴們,匆匆回了辦公室。

剛放下話筒,門被人敲響了,許昕華揚聲道:“請進。”

“小許。”郁白文推門進來。他在人前都是叫許昕華“許總”,不過私底下還是比較習慣叫她小許。當然許昕華也更習慣他喊自己小許,因為她現在出去,幾乎人人都客氣又尊敬的稱呼她“許總”“許小姐”,反而讓她有點懷念“小許”這個稱呼。

畢竟在她還不是許昕華的時候,她也當了快三十年的“小許”。

“郁哥。”許昕華站起來打招呼,“不是說今天要先去工廠嗎,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?”

“晚點去也沒關系。”郁白文朝她揚了揚手裏的報紙,“今天的日報你看了嗎?”

郁白文到公司的時候,員工們已經討論完一輪八卦,自覺的回到桌上,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,再加上郁白文一進來就直奔裏面的辦公室,看起來風風火火的樣子,外面的同事也沒來得及跟他說這大件事,他也就不確定許昕華現在知不知情。

“看到了。”

“這也太突然了吧,晚報那邊也沒打個招呼……”郁白文和外面那些完全激動興奮的同事不一樣。

自家的公司被日報“讚揚”了,這件事意味著什麽,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利益和機會,郁白文當然比誰都清楚,只是萬事都有個緣由,他們找上晚報和省電視臺,都費了不少關系和錢,日報難道會比省級報社的門檻低嗎?

郁白文皺眉問:“會不會跟上次來的那幾位有關?”

“我也不確定。”許昕華雖然心裏是這麽猜測,但她還沒有跟穆少確認,也就沒有把話說太滿。

“那你覺得他們有能力辦到嗎?”

許昕華誠實的點頭,秦城和陸子淇的能量多大她不知道,但是在穆少嘴裏,國家臺都是她想上就上,日報……可能也差不多吧。

郁白文抿了抿唇,他雖然早有準備,但是看到她想也不想的點頭,還是吸了口氣,心裏沈甸甸的,“那你要不要跟他們聯系一下?看看咱們能不能還上這個人情……”

“我正要打電話呢。”許昕華笑了笑,心裏卻知道,這個人情恐怕還不上了。

郁白文其實也有數,那行人都有這本事,恐怕就看不上欣榮這點資產了,但是也不能讓小許一個人欠這份人情,那位穆少一看就對小許別有用心,萬一他挾嗯圖報怎麽辦?

許昕華的心情反而沒有郁白文這麽沈重,大概是債多了不愁,她欠小祖宗的人情也不是一次了,穆少要是以這個要挾,也用不著等到現在。

今天這份報紙,對他來說可能就是“送她份禮物,讓她驚喜一下”的程度,禮物再貴重他也送得起,前提是她不能浪費他這份“討好”。

許昕華當然也有驚喜,只是穆少送的禮物太新穎,角度太刁鉆,多來兩次她怕承受不住,所以表示感謝之餘,也得把態度擺出來。

認識這麽久,穆少終於收到了許昕華真心實意的感謝和吹捧,頓時得意洋洋,心情大好的問她:“這次怎麽感謝我?”

許昕華配合的問:“東哥想要什麽感謝?”

穆少顯然準備已久,想也不想的道:“我都去羊城看你好幾次了,可你一次都不來首都看我,這不公平吧?”

提到這個話題,穆少語氣充滿了怨念,縱然當初說要追求她,是因為鬼迷心竅,說完也有些後悔,可不管他內心是如何想的,追求女人卻是開天辟地頭一糟!

尤其是他追得那麽認真,最近幾個月甚至都把羊城當第二個家跑了,平均每個月都過去報道一次,之前還樂意陪他跑羊城的幾個發小,如今一個個都想拋棄他溜了,而他依然還在堅持。

可這女人就是教科書般的鐵石心腸,面對他的熱情攻勢竟然能堅持住,要不是知道她以前談過對象,他都要懷疑她根本對男人不感興趣了!

不過穆少心裏的怨念,倒也不是針對許昕華不接受他這件事,大概是因為第一次,出於追姑娘這件事的新鮮感,穆少的耐心也沒有這麽快耗盡,再說許昕華又不是沒眼色的人,她對穆少的拒絕,都是在他能容忍的範圍內,既不得罪他,還能保持愉快親切的來往。

說句心裏話,穆少其實有點享受這個過程,他覺得自己是憑人格魅力,一點點征服許昕華,就算過程艱難了些,但成就感是巨大的。

真正讓他不爽的是外面那些傳言,也不知道誰吃飽了撐的,弄得全首都都知道穆小爺慘遭滑鐵盧,追了大半年還沒把妹子追到手,背地裏笑他被女人弄得灰頭土臉,英明掃地。

他穆小爺這麽個風光霽月的人物,當然不能以窩囊的形象示人,所以背著許昕華準備了這次的“驚喜”,力圖把許昕華感動到立刻飛到首都去找他,讓那些背地裏笑話他的人瞧瞧,穆小爺才不是剃頭的擔子一頭熱,他們這叫情趣,同時也讓這些井底之蛙都漲漲見識,穆小爺眼光高,他的女人值得他這麽用心,才不像他們為了個庸脂俗粉打得頭破血流,那點出息!

雖然許昕華不知道穆小爺還憋了這麽口氣,但也不妨礙她順毛捋,“其實我早就考慮去首都玩了,一來長這麽大還沒去過首都,總歸是個遺憾,二來嘛……”

許昕華頓了頓,明顯在賣關子。

“二來什麽?”

“像你說的嘛。”許昕華順著他的心思。

電話那頭的穆少果然放聲朗笑,意氣風發的問:“那你準備什麽時候來,還是我叫人去那邊接你?”

“現在行程都打亂了,恐怕近期走不了。”

“你在逗我?”穆成東之前有多高興,聽到這話就有多生氣,大起大落,他又不是個能吃虧的人,語氣瞬間就陰沈下去了。

“我是不是逗人玩,穆少心裏應該清楚。”許昕華依舊不慌不忙,只是收起了笑意,“按照之前的計劃,希望工程圓滿完成,我只需要處理一些堆積的文件,就可以準備回分公司了。在回分部之前,留幾天時間度假放松一下當然沒問題,可是現在公司突然被日報點名表揚,原先的工作計劃一下子被打亂了,我都不確定什麽時候回滬城,哪還有時間去度假?”

從聽到許昕華對自己的稱呼又變回了冷冷淡淡的“穆少”起,穆成東就恢覆了冷靜,不然以他的性格,在憤怒之中哪能耐心聽她的長篇大論,早掛斷電話了。

所以這會兒許昕華語氣硬起來,穆少反而有點軟了,乖乖的問:“為什麽會打亂工作,這不是好事嗎?”

“當然是好事。”看他收起了怒意,許昕華也放了軟了語氣,耐心的解釋了一下他給的驚喜,到底有多驚喜,“估計不出兩天,我們就要被市裏、甚至是省裏的領導召見了;還有省電視臺和市電視臺,說不定會請我們過去做訪談;晚報等各大報社也會跟著做專訪——這是外界的反應。公司內部的話,肯定要加大扶持公益項目的力度,同時也要趁熱打鐵,重新調整市場發展計劃……”

其實許昕華有點誇大其詞了,公司很多策略會隨著這次的日報事件做調整,不過外界的反應,暫時還輪不到她去應酬。希望小學是個例外,許昕華會站出來亮相,不僅是因為她是這個項目的真正發起人,同時國內外許多有名的女性都在大力支持教育事業,她站出來是“順應時代主題”,也希望能鼓勵更多的女性站出來做一份事業。但欣榮真正的發言人還是郁白文,領導也好,省電視臺和市電視臺也罷,郁白文要應付不來,上面還有郁父,她想偷懶還是很容易的。

許昕華故意誇張事實,是因為她根本不想去首都,而穆少的性子,也不是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完全聽不得拒絕,只要臺階給得足,又不能損害穆少的顏面,這樣的拒絕他其實並不在意。

穆成東聽到這裏,果然沒有生氣,只是嘟囔道:“有這麽麻煩嗎?”

“對你當然不麻煩,只是我們做生意的,最要緊的是跟媒體和領導打好關系,上次公益項目我們請人家,媒體朋友都很給面子,現在當然也不能翻臉不認人……”

“所以怪我多管閑事嘍?”穆小爺到底不是傻子,外界只說他驕縱霸道、目中無人,卻沒想過老爺子親自帶出來的孫子,要真是扶不起的阿鬥,也不會受寵到現在。

許昕華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詞,依然逃不過穆少的耳朵,一下就聽出了她這番話真正的意思。

不過她之前那麽多鋪墊也不是白做的,小祖宗雖然語氣有點沈,但到底沒有生氣的意思,許昕華也就笑著道:“我們得了這麽大的好處,要還是怪你的話,不就成了不知好歹了嗎?”

穆少不客氣的冷哼道:“我看你從來就沒知道好歹過。”

接觸這麽久,許昕華對跟小祖宗的來往有一套心得,知道小祖宗這種語氣代表已經翻篇了,她笑盈盈的道:“雖然我沒時間去首都,東哥可以來羊城啊,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?”

“報恩還要我自己送上門?”穆少被她的得寸進尺氣著了,“想得倒美!”

小祖宗向來言而有信,整整一個月,他果然都沒有“送上門”,因為他們通電話的時候,本身就是月底了,距離下個月僅剩兩三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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